三國志卷十五/魏書十五/裴松之注釈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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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01-01

【一】晉陽秋曰。劉弘字叔和、熙之弟也。弘與晉世祖同年、居同里、以舊恩屢登顯位。自靖至弘、世不曠名、而有政事才。晉西朝之末、弘爲車騎大將軍開府、荊州刺史、假節都督荊、交、廣州諸軍事、封新城郡公。其在江、漢、值王室多難、得專命一方、盡其器能。推誠羣下、厲以公義、簡刑獄、務農桑。每有興發、手書郡國、丁寧款密、故莫不感悅、顛倒奔赴、咸曰「得劉公一紙書、賢於十部從事也」。時帝在長安、命弘得選用宰守。徵士武陵伍朝高尚其事、牙門將皮初有勳江漢、弘上朝爲零陵太守、初爲襄陽太守。詔書以襄陽顯郡、初資名輕淺、以弘壻夏侯陟爲襄陽。弘曰「夫統天下者當與天下同心、治一國者當與一國推實。吾統荊州十郡、安得十女壻、然後爲治哉!」乃表「陟姻親、舊制不得相監臨事、初勳宜見酬」。報聽之、衆益服其公當。廣漢太守辛冉以天子蒙塵、四方雲擾、進從橫計於弘。弘怒斬之、時人莫不稱善。
晉諸公贊曰。于時天下雖亂、荊州安全。弘有劉景升保有江漢之志、不附太傅司馬越。越甚銜之。會弘病卒。子璠、北中郎將。

註02-01

【一】司馬彪序傳曰。朗祖父儁、字元異、博學好古、倜儻有大度。長八尺三寸、腰帶十圍、儀狀魁岸、與衆有異、鄉黨宗族咸景附焉。位至潁川太守。父防、字建公、性質直公方、雖閒居宴處、威儀不忒。雅好漢書名臣列傳、所諷誦者數十萬言。少仕州郡、歷官洛陽令、京兆尹、以年老轉拜騎都尉。養志閭巷、闔門自守。諸子雖冠成人、不命曰進不敢進、不命曰坐不敢坐、不指有所問不敢言、父子之間肅如也。年七十一、建安二十四年終。有子八人、朗最長、次卽晉宣皇帝也。

註03-01

【一】臣松之案朗此對、但爲稱述卓功德、未相箴誨而已。了不自申釋、而卓便云「吾亦悟之、卿言有意」!客主之辭如爲不相酬塞也。

註04-01

【一】魏書曰。文帝善朗論、命祕書錄其文。
孫盛曰。繇既失之、朗亦未爲得也。昔「湯舉伊尹、而不仁者遠矣」。易稱「顏氏之子、其殆庶幾乎!有不善未嘗不知、知之未嘗復行」。由此而言、聖人之與大賢、行藏道一、舒卷斯同、御世垂風、理無降異。升泰之美、豈俟積世哉?「善人爲邦百年、亦可以勝殘去殺」。又曰「不踐跡、亦不入于室」。數世之論、其在斯乎!方之大賢、固有間矣。

註04-02

【二】魏書曰。朗臨卒、謂將士曰「刺史蒙國厚恩、督司萬里、微功未效、而遭此疫癘、既不能自救、辜負國恩。身沒之後、其布衣幅巾、斂以時服、勿違吾志也。」

註04-03

【三】晉諸公贊曰。望字子初、孚之長子。有才識、早知名。咸熙中位至司徒、入晉封義陽王、遷太尉、大司馬。時孚爲太宰、父子居上公位、自中代以來未之有也。洪字孔業、封河間王。

註05-01

【一】咨字君初。子酆字子[仲]、子仲 從何焯說晉驃騎將軍、封東平陵公。並見百官名(志)。

註06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鮮卑大人育延、常爲州所畏、而一旦將其部落五千餘騎詣習、求互市。習念不聽則恐其怨、若聽到州下、又恐爲所略、於是乃許之往與會空城中交市。遂敕郡縣、自將治中以下軍往就之。市易未畢、市吏收縛一胡。延騎皆驚、上馬彎弓圍習數重、吏民惶怖不知所施。習乃徐呼市吏、問縛胡意、而胡實侵犯人。習乃使譯呼延、延到、習責延曰「汝胡自犯法、吏不侵汝、汝何爲使諸騎驚駭邪?」遂斬之、餘胡破膽不敢動。是後無寇虜。至二十二年、太祖拔漢中、諸軍還到長安、因留騎督太原烏丸王魯昔、使屯池陽、以備盧水。昔有愛妻、住在晉陽。昔既思之、又恐遂不得歸、乃以其部五百騎叛還幷州、留其餘騎置山谷間、而單騎獨入晉陽、盜取其妻。已出城、州郡乃覺。吏民又畏昔善射、不敢追。習乃令從事張景、募鮮卑使逐昔。昔馬負其妻、重騎行遲、未及與其衆合、而爲鮮卑所射死。始太祖聞昔叛、恐其爲亂於北邊。會聞已殺之、大喜、以習前後有策略、封爲關內侯。

註07-01

【一】臣松之以爲習與王思、同寮而已、親非骨肉、義非刎頸、而以身代思、受不測之禍。以之爲義、無乃乖先哲之雅旨乎!史遷云「死有重於太山、有輕於鴻毛」、故君子不爲苟存、不爲苟亡。若使思不引分、主不加恕、則所謂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。習之死義者、豈其然哉!

註07-02

【二】魏略苛吏傳曰。思與薛悌、郤嘉俱從微起、官位略等。三人中、悌差挾儒術、所在名爲閒省。嘉與思事行相似。文帝詔曰「薛悌駁吏、王思、郤嘉純吏也、各賜關內侯、以報其勤。」思爲人雖煩碎、而曉練文書、敬賢禮士、傾意形勢、亦以是顯名。正始中、爲大司農、年老目瞑、瞋怒無度、下吏嗷然不知何據。性少信、時有吏父病篤、近在外舍、自白求假。思疑其不實、發怒曰「世有思婦病母者、豈此謂乎!」遂不與假。吏父明日死、思無恨意。其爲刻薄類如此。思又性急、嘗執筆作書、蠅集筆端、驅去復來、如是再三。思恚怒、自起逐蠅不能得、還取筆擲地、蹋壞之。時有丹陽施畏、魯郡倪顗、南陽胡業亦爲刺史、郡守、時人謂之苛暴。又有高陽劉類、歷位宰守、苛慝尤其、以善修人事、不廢於世。嘉平中、爲弘農太守。吏二百餘人、不與休假、專使爲不急。過無輕重、輒捽其頭、又亂杖撾之、牽出復入、如是數四。乃使人掘地求錢、所在市里、皆有孔穴。又外託簡省、每出行、陽敕督郵不得使官屬曲修禮敬、而陰識不來者、輒發怒中傷之。性又少信、每遣大吏出、輒使小吏隨覆察之、白日常自於牆壁間闚閃、夜使幹廉察諸曹、復以幹不足信、又遣鈴下及奴婢使轉相檢驗。嘗案行、宿止民家。民家二狗逐猪、猪驚走、頭插柵間、號呼良久。類以爲外之吏擅共飲食、不復徵察、便使伍百曳五官掾孫弼入、頓頭責之。弼以實對、類自愧不詳、因託問以他事。民尹昌、年垂百歲、聞類出行、當經過、謂其兒曰「扶我迎府君、我欲陳恩。」兒扶昌在道左、類望見、呵其兒曰「用是死人、使來見我。」其視人無禮、皆此類也。舊俗、民謗官長者有三不肯、謂遷、免與死也。類在弘農、吏民患之、乃題其門曰「劉府君有三不肯。」類雖聞之、猶不能自改。其後安東將軍司馬文王西征、路經弘農、弘農人告類荒耄不任宰郡、乃召入爲五官中郎將。

註08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既世單家、(富)爲人有容儀。少小工書疏、爲郡門下小吏、而家富。自惟門寒、念無以自達、乃常畜好刀筆及版奏、伺諸大吏有乏者輒給與、以是見識焉。

註08-02

【二】三輔決錄注曰。既爲兒童、(爲)郡功曹游殷察異之、引既過家、既敬諾。殷先歸、敕家具設賓饌。及既至、殷妻笑曰「君其悖乎!張德容童昬小兒、何異客哉!」殷曰「卿勿怪、乃方伯之器也。」殷遂與既論霸王之略。饗訖、以子楚託之。既謙不受、殷固託之、既以殷邦之宿望、難違其旨、乃許之。殷先與司隸校尉胡軫有隙、軫誣搆殺殷。殷死月餘、軫得疾患、自說但言「伏罪、伏罪、游功曹將鬼來」。於是遂死。于時關中稱曰「生有知人之明、死有貴神之靈。」子楚字仲允、爲蒲阪令。太祖定關中時、漢興郡缺、太祖以問既、既稱楚才兼文武、遂以爲漢興太守。後轉隴西。
魏略曰。楚爲人慷慨、歷位宰守、所在以恩德爲治、不好刑殺。太和中、諸葛亮出隴右、吏民騷動。天水、南安太守各棄郡東下、楚獨據隴西、召會吏民、謂之曰「太守無恩德。今蜀兵至、諸郡吏民皆已應之、此亦諸卿富貴之秋也。太守本爲國家守郡、義在必死、卿諸人便可取太守頭持往。」吏民皆涕淚、言「死生當與明府同、無有二心」。楚復言「卿曹若不願、我爲卿畫一計。今東二郡已去、必將寇來、但可共堅守。若國家救到、寇必去、是爲一郡守義、人人獲爵寵也。若官救不到、蜀攻日急、爾乃取太守以降、未爲晚也。」吏民遂城守。而南安果將蜀兵、就攻隴西。楚聞賊到、乃遣長史馬顒出門設陳、而自於城上曉謂蜀帥、言「卿能斷隴、使東兵不上、一月之中、則隴西吏人不攻自服。卿若不能、虛自疲弊耳。」使顒鳴鼓擊之、蜀人乃去。後十餘日、諸軍上隴、諸葛亮破走。南安、天水皆坐應亮破滅、兩郡守各獲重刑、而楚以功封列侯、長史掾屬皆賜拜。帝嘉其治、詔特聽朝、引上殿。楚爲人短小而大聲、自爲吏、初不朝覲、被詔登階、不知儀式。帝令侍中贊引、呼「隴西太守前」、楚當言「唯」、而大應稱「諾」。帝顧之而笑、遂勞勉之。罷會、自表乞留宿衞、拜駙馬都尉。楚不學問、而性好遊遨音樂。乃畜歌者、琵琶、箏、簫、每行來將以自隨。所在樗蒲、投壺、歡欣自娛。數歲、復出爲北地太守、年七十餘卒。

註09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成公英、金城人也。中平末、隨韓約爲腹心。建安中、約從華陰破走、還湟中、部黨散去、唯英獨從。
典略曰。韓遂在湟中、其壻閻行欲殺遂以降、夜攻遂、不下。遂歎息曰「丈夫困厄、禍起婚姻乎!」謂英曰「今親戚離叛、人衆轉少、當從羌中西南詣蜀耳。」英曰「興軍數十年、今雖罷敗、何有棄其門而依於人乎!」遂曰「吾年老矣、子欲何施?」英曰「曹公不能遠來、獨夏侯爾。夏侯之衆、不足以追我、又不能久留。且息肩於羌中、以須其去。招呼故人、綏會羌、胡、猶可以有爲也。」遂從其計、時隨從者男女尚數千人。遂宿有恩於羌、羌衞護之。及夏侯淵還、使閻行留後。乃合羌、胡數萬將攻行、行欲走、會遂死、英降太祖。太祖見英甚喜、以爲軍師、封列侯。從行出獵、有三鹿走過前、公命英射之、三發三中、皆應弦而倒。公抵掌謂之曰「但韓文約可爲盡節、而孤獨不可乎?」英乃下馬而跪曰「不欺明公。假使英本主人在、實不來此也。」遂流涕哽咽。公嘉其敦舊、遂親敬之。延康、黃初之際、河西有逆謀。詔遣英佐涼州平隴右、病卒。
魏略曰。閻行、金城人也、後名豔、字彥明。少有健名、始爲小將、隨韓約。建安初、約與馬騰相攻擊。騰子超亦號爲健。行嘗刺超、矛折、因以折矛撾超項、幾殺之。至十四年、爲約所使詣太祖、太祖厚遇之、表拜犍爲太守。行因請令其父入宿衞、西還見約、宣太祖教云「謝文約。卿始起兵時、自有所逼、我所具明也。當早來、共匡輔國朝。」行因謂約曰「行亦爲將軍、興軍以來三十餘年、民兵疲瘁、所處又狹、宜早自附。是以前在鄴、自啓當令老父詣京師、誠謂將軍亦宜遣一子、以示丹赤。」約曰「且可復觀望數歲中!」後遂遣其子、與行父母俱東。會約西討張猛、留行守舊營、而馬超等結反謀、舉約爲都督。及約還、超謂約曰「前鍾司隸任超使取將軍、關東人不可復信也。今超棄父、以將軍爲父、將軍亦當棄子、以超爲子。」行諫約、不欲令與超合。約謂行曰「今諸將不謀而同、似有天數。」乃東詣華陰。及太祖與約交馬語、行在其後、太祖望謂行曰「當念作孝子。」及超等破走、行隨約還金城。太祖聞行前意、故但誅約子孫在京師者。乃手書與行曰「觀文約所爲、使人笑來。吾前後與之書、無所不說、如此何可復忍!卿父諫議、自平安也。雖然、牢獄之中、非養親之處、且又官家亦不能久爲人養老也。」約聞行父獨在、欲使幷遇害、以一其心、乃強以少女妻行、行不獲已。太祖果疑行。會約使行別領西平郡。遂勒其部曲、與約相攻擊。行不勝、乃將家人東詣太祖。太祖表拜列侯。

註10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儒字俊林、夏侯尚從弟。初爲鄢陵侯彰驍騎司馬、(宣王)[囗囗]爲征南將軍、都督荊、豫州。正始二年、朱然圍樊城、城中守將乙修等求救甚急。儒進屯鄧塞、以兵少不敢進、但作鼓吹、設導從、去然六七里、翺翔而還、使修等遙見之、數數如是。月餘、及太傅到、乃俱進、然等走。時謂儒爲怯、或以爲曉以少疑衆、得聲救之宜。儒猶以此召還、爲太僕。

註11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初、既爲郡小吏、功曹徐英嘗自鞭既三十。英字伯濟、馮翊著姓、建安初爲蒲阪令。英性剛爽、自見族氏勝既、於鄉里名行在前、加以前辱既、雖知既貴顯、終不肯求於既。既雖得志、亦不顧計本原、猶欲與英和。嘗因醉欲親狎英、英故抗意不納。英由此遂不復進用。故時人善既不挾舊怨、而壯英之不撓。

註12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緝字敬仲、太和中爲溫令、名有治能。會諸葛亮出、緝上便宜、詔以問中書令孫資、資以爲有籌略、遂召拜騎都尉、遣參征蜀軍。軍罷、入爲尚書郎、以稱職爲明帝所識。帝以爲緝之材能、多所堪任、試呼相者相之。相者云「不過二千石。」帝曰「何材如是而位止二千石乎?」及在東莞、領兵數千人。緝性吝於財而矜於勢、一旦以女徵去郡、還坐里舍、悒悒躁擾。數爲國家陳擊吳、蜀形勢、又嘗對司馬大將軍料諸葛恪雖得勝於邊土、見誅不久。大將軍問其故、緝云「威震其主、功蓋一國、欲不死可得乎?」及恪從合肥還、吳果殺之。大將軍聞恪死、謂衆人曰「諸葛恪多輩耳!近張敬仲縣論恪、以爲必見殺、今果然如此。敬仲之智爲勝恪也。」緝與李豐通家、又居相側近。豐時取急出、子藐往見之、有所咨道。豐被收、事與緝連、遂收送廷尉、賜死獄中、其諸子皆幷誅。緝孫殷、晉永興中爲梁州刺史、見晉書。

註13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建字公威、少與諸葛亮俱游學。亮後出祁山、答司馬宣王書、使杜子緒宣意於公威也。

註14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逵世爲著姓、少孤家貧、冬常無袴、過其妻兄柳孚宿、其明無何、著孚袴去、故時人謂之通健。

註14-02

【二】魏略曰。援捕得逵、逵不肯拜、謂援曰「王府君臨郡積年、不知足下曷爲者也?」援怒曰「促斬之。」諸將覆護、乃囚於壺關、閉著土窖中、以車輪蓋上、使人固守。方將殺之、逵從窖中謂守者曰「此閒無健兒邪、而當使義士死此中乎?」時有祝公道者、與逵非故人、而適聞其言、憐其守正危厄、乃夜盜往引出、折械遣去、不語其姓名。

註14-03

【三】孫資別傳曰。資舉河東計吏、到許、薦於相府曰「逵在絳邑、帥厲吏民、與賊郭援交戰、力盡而敗、爲賊所俘、挺然直志、顏辭不屈。忠言聞於大衆、烈節顯於當時、雖古之直髮、據鼎、罔以加也。其才兼文武、誠時之利用。」
魏略曰。郭援破後、逵乃知前出己者爲祝公道。公道、河南人也。後坐他事、當伏法。逵救之、力不能解、爲之改服焉。

註15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太祖欲征吳而大霖雨、三軍多不願行。太祖知其然、恐外有諫者、教曰「今孤戒嚴、未知所之、有諫者死。」逵受教、謂其同寮三主簿曰「今實不可出、而教如此、不可不諫也。」乃建諫草以示三人、三人不獲已、皆署名、入白事。太祖怒、收逵等。當送獄、取造意者、逵卽言「我造意」、遂走詣獄。獄吏以逵主簿也、不卽著械。謂獄吏曰「促械我。尊者且疑我在近職、求緩於卿、今將遣人來察我。」逵著械適訖、而太祖果遣家中人就獄視逵。既而教曰「逵無惡意、原復其職。」始、逵爲諸生、略覽大義、取其可用。最好春秋左傳、及爲牧守、常自課讀之、月常一遍。逵前在弘農、與典農校尉爭公事、不得理、乃發憤生癭、後所病稍大、自啓願欲令醫割之。太祖惜逵忠、恐其不活、教「謝主簿、吾聞『十人割癭九人死』」。逵猶行其意、而癭愈大。逵本名衢、後改爲逵。

註15-02

【二】魏略曰。時太子在鄴、鄢陵侯未到、士民頗苦勞役、又有疾癘、於是軍中騷動。羣寮恐天下有變、欲不發喪。逵建議爲不可祕、乃發哀、令內外皆入臨、臨訖、各安敍不得動。而青州軍擅擊鼓相引去。衆人以爲宜禁止之、不從者討之。逵以爲「方大喪在殯、嗣王未立、宜因而撫之」。乃爲作長檄、告所在給其廩食。

註16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初、魏郡官屬頗以公事期會有所急切、會聞逵當爲郡、舉府皆詣縣門外。及遷書到、逵出門、而郡官屬悉當門、謁逵於車下。逵抵掌曰「詣治所、何宜如是!」

註16-02

【二】魏略曰。逵爲豫州。逵進曰「臣守天門、出入六年、天門始開、而臣在外。唯殿下爲兆民計、無違天人之望。」

註17-01

【一】魏略曰。休怨逵進遲、乃呵責逵、遂使主者敕豫州刺史往拾棄仗。逵恃心直、謂休曰「本爲國家作豫州刺史、不來相爲拾棄仗也。」乃引軍還。遂與休更相表奏、朝廷雖知逵直、猶以休爲宗室任重、兩無所非也。
魏書云。休猶挾前意、欲以後期罪逵、逵終無言、時人益以此多逵。
習鑿齒曰。夫賢人者、外身虛己、內以下物、嫌忌之名、何由而生乎?有嫌忌之名者、必與物爲對、存勝負於己身者也。若以其私憾敗國殄民、彼雖傾覆、於我何利?我苟無利、乘之曷爲?以是稱說、臧獲之心耳。今忍其私忿而急彼之憂、冒難犯危而免之於害、使功顯於明君、惠施於百姓、身登於君子之塗、義愧於敵人之心、雖豺虎猶將不覺所復、而況於曹休乎?然則濟彼之危、所以成我之勝、不計宿憾、所以服彼之心、公義既成、私利亦弘、可謂善爭矣。在於未能忘勝之流、不由於此而能濟勝者、未之有也。

註18-01

【一】魏書曰。逵時年五十五。

註18-02

【二】魏略曰。甘露二年、車駕東征、屯項、復入逵祠下、詔曰「逵沒有遺愛、歷世見祠。追聞風烈、朕甚嘉之。昔先帝東征、亦幸于此、親發德音、褒揚逵美、徘徊之心、益有慨然!夫禮賢之義、或掃其墳墓、或脩其門閭、所以崇敬也。其掃除祠堂、有穿漏者補治之。」

註18-03

【三】晉諸公贊曰。充字公閭、甘露中爲大將軍長史。高貴鄉公之難、司馬文王賴充以免。爲晉室元功之臣、位至太宰、封魯公。諡曰武公。
魏略列傳以逵及李孚、楊沛三人爲一卷、今列孚、沛二人繼逵後耳。
孚字子憲、鉅鹿人也。興平中、本郡人民饑困。孚爲諸生、當種薤、欲以成計。有從索者、亦不與一莖、亦不自食、故時人謂能行意。後爲吏。建安中、袁尚領冀州、以孚爲主簿。後尚與其兄譚爭鬭、尚出軍詣平原、留別駕審配守鄴城、孚隨尚行。會太祖圍鄴、尚還欲救鄴。行未到、尚疑鄴中守備少、復欲令配知外動止、與孚議所遣。孚答尚言「今使小人往、恐不足以知外內、且恐不能自達。孚請自往。」尚問孚「當何所得?」孚曰「聞鄴圍甚堅、多人則覺、以爲直當將三騎足矣。」尚從其計。孚自選溫信者三人、不語所之、皆敕使具脯糧、不得持兵仗、各給快馬。遂辭尚來南、所在止亭傳。及到梁淇、使從者斫問事杖三十枚、繫著馬邊、自著平上幘、將三騎、投暮詣鄴下。是時大將軍雖有禁令、而芻牧者多。故孚因此夜到、以鼓一中、自稱都督、歷北圍、循表而東、從東圍表、又循圍而南、步步呵責守圍將士、隨輕重行其罰。遂歷太祖營前、徑南過、從南圍角西折、當章門、復責怒守圍者、收縛之。因開其圍、馳到城下、呼城上人、城上人以繩引、孚得入。配等見孚、悲喜、鼓譟稱萬歲。守圍者以狀聞、太祖笑曰「此非徒得入也、方且復得出。」孚事訖欲得還、而顧外圍必急、不可復冒。謂己使命當速反、乃陰心計、請配曰「今城中穀少、無用老弱爲也、不如驅出之以省穀也。」配從其計、乃復夜簡別得數千人、皆使持白幡、從三門並出降。又使人人持火、孚乃無何將本所從作降人服、隨輩夜出。時守圍將士、聞城中悉降、火光照曜。但共觀火、不復視圍。孚出北門、遂從西北角突圍得去。其明、太祖聞孚已得出、抵掌笑曰「果如吾言也。」孚比見尚、尚甚歡喜。會尚不能救鄴、破走至中山、而袁譚又追擊尚、尚走。孚與尚相失、遂詣譚、復爲譚主簿、東還平原。太祖進攻譚、譚戰死。孚還城、城中雖必降、尚擾亂未安。孚權宜欲得見太祖、乃騎詣牙門、稱冀州主簿李孚欲口白密事。太祖見之、孚叩頭謝。太祖問其所白、孚言「今城中彊弱相陵、心皆不定、以爲宜令新降爲內所識信者宣傳明教。」公謂孚曰「卿便還宣之。」孚跪請教、公曰「便以卿意宣也。」孚還入城、宣教「各安故業、不得相侵陵。」城中以安、乃還報命、公以孚爲良足用也。會爲所閒、裁署宂散。出守解長、名爲嚴能。稍遷至司隸校尉、時年七十餘矣、其於精斷無衰、而術略不損於故。終於陽平太守。孚本姓馮、後改爲李。
楊沛字孔渠、馮翊萬年人也。初平中、爲公府令史、以牒除爲新鄭長。興平末、人多飢窮、沛課民益畜乾椹、收䝁豆、閱其有餘以補不足、如此積得千餘斛、藏在小倉。會太祖爲兗州刺史、西迎天子、所將千餘人皆無糧。過新鄭、沛謁見、乃皆進乾椹。太祖甚喜。及太祖輔政、遷沛爲長社令。時曹洪賓客在縣界、徵調不肯如法、沛先撾折其腳、遂殺之。由此太祖以爲能。累遷九江、東平、樂安太守、並有治迹。坐與督軍爭鬭、髠刑五歲。輸作未竟、會太祖出征在譙、聞鄴下頗不奉科禁、乃發教選鄴令、當得嚴能如楊沛比、故沛從徒中起爲鄴令。已拜、太祖見之、問曰「以何治鄴?」沛曰「竭盡心力、奉宣科法。」太祖曰「善。」顧謂坐席曰「諸君、此可畏也。」賜其生口十人、絹百匹、既欲以勵之、且以報乾椹也。沛辭去、未到鄴、而軍中豪右曹洪、劉勳等畏沛名、遣家(馳騎)[騎馳]告子弟、使各自檢敕。沛爲令數年、以功能轉爲護羌都尉。十六年、馬超反、大軍西討、沛隨軍、都督孟津渡事。太祖已南過、其餘未畢、而中黃門前渡、忘持行軒、私北還取之、從吏求小船、欲獨先渡。吏呵不肯、黃門與吏爭言。沛問黃門「有疏邪?」黃門云「無疏。」沛怒曰「何知汝不欲逃邪?」遂使人捽其頭、與杖欲捶之、而逸得去、衣幘皆裂壞、自訴于太祖。太祖曰「汝不死爲幸矣。」由是聲名益振。及關中破、代張既領京兆尹。黃初中、儒雅並進、而沛本以事能見用、遂以議郎宂散里巷。沛前後宰歷城守、不以私計介意、又不肯以事貴人、故身退之後、家無餘積。治疾於家、借舍從兒、無他奴婢。後占河南(夕)[几]陽亭部荒田二頃、起瓜牛廬、居止其中、其妻子凍餓。沛病亡、鄉人親友及故吏民爲殯葬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