註01-01
【一】魏書曰。帝生數歲而有岐嶷之姿、武皇帝異之、曰「我基於爾三世矣。」每朝宴會同、與侍中近臣並列帷幄。好學多識、特留意於法理。
註01-02
【二】魏略曰。文帝以郭后無子、詔使子養帝。帝以母不以道終、意甚不平。後不獲已、乃敬事郭后、旦夕因長御問起居、郭后亦自以無子、遂加慈愛。文帝始以帝不悅、有意欲以他姬子京兆王爲嗣、故久不拜太子。
魏末傳曰。帝常從文帝獵、見子母鹿。文帝射殺鹿母、使帝射鹿子、帝不從、曰「陛下已殺其母、臣不忍復殺其子。」因涕泣。文帝卽放弓箭、以此深奇之、而樹立之意定。
註01-03
【三】世語曰。帝與朝士素不接、卽位之後、羣下想聞風采。居數日、獨見侍中劉曄、語盡日。衆人側聽、曄既出、問「何如」?曄曰「秦始皇、漢孝武之儔、才具微不及耳。」
註02-01
【一】三輔決錄曰。伯郎、涼州人、名不令休。其註曰。伯郎姓孟、名他、扶風人。靈帝時。中常侍張讓專朝政、讓監奴典護家事。他仕不遂、乃盡以家財賂監奴、與共結親、積年家業爲之破盡。衆奴皆慚、問他所欲、他曰「欲得卿曹拜耳。」奴被恩久、皆許諾。時賓客求見讓者、門下車常數百乘、或累日不得通。他最後到、衆奴伺其至、皆迎車而拜、徑將他車獨入。衆人悉驚、謂他與讓善、爭以珍物遺他。他得之、盡以賂讓、讓大喜。他又以蒲桃酒一斛遺讓、卽拜涼州刺史。他生達、少入蜀。其處蜀事迹在劉封傳。
魏略曰。達以延康元年率部曲四千餘家歸魏。文帝時初卽王位、既宿知有達、聞其來、甚悅、令貴臣有識察者往觀之、還曰「將帥之才也」、或曰「卿相之器也」、王益欽達。逆與達書曰「近日有命、未足達旨、何者?昔伊摯背商而歸周、百里去虞而入秦、樂毅感鴟夷以蟬蛻、王遵識逆順以去就、皆審興廢之符效、知成敗之必然、故丹青畫其形容、良史載其功勳。聞卿姿度純茂、器量優絕、當騁能明時、收名傳記。今者翻然濯鱗清流、甚相嘉樂、虛心西望、依依若舊、下筆屬辭、歡心從之。昔虞卿入趙、再見取相、陳平就漢、一覲參乘、孤今於卿、情過於往、故致所御馬物以昭忠愛。」又曰「今者海內清定、萬里一統、三垂無邊塵之警、中夏無狗吠之虞、以是弛罔闊禁、與世無疑、保官空虛、初無(資)[質]任。卿來相就、當明孤意、慎勿令家人繽紛道路、以親駭疎也。若卿欲來相見、且當先安部曲、有所保固、然後徐徐輕騎來東。」達既至譙、進見閑雅、才辯過人、衆莫不屬目。又王近出、乘小輦、執達手、撫其背戲之曰「卿得無爲劉備刺客邪?」遂與同載。又加拜散騎常侍、領新城太守、委以西南之任。時衆臣或以爲待之太猥、又不宜委以方任。王聞之曰「吾保其無他、亦譬以蒿箭射蒿中耳。」達既爲文帝所寵、又與桓階、夏侯尚親善、及文帝崩、時桓、尚皆卒、達自以羈旅久在疆埸、心不自安。諸葛亮聞之、陰欲誘達、數書招之、達與相報答。魏興太守申儀與達有隙、密表達與蜀潛通、帝未之信也。司馬宣王遣參軍梁幾察之、又勸其入朝。達驚懼、遂反。
干寶晉紀曰。達初入新城、登白馬塞、歎曰「劉封、申耽、據金城千里而失之乎!」
註03-01
【一】魏略曰。宣王誘達將李輔及達甥鄧賢、賢等開門納軍。達被圍旬有六日而敗、焚其首于洛陽四達之衢。
註04-01
【一】魏書曰。是時朝臣未知計所出、帝曰「亮阻山爲固、今者自來、既合兵書致人之術。且亮貪三郡、知進而不知退、今因此時、破亮必也。」乃部勒兵馬步騎五萬拒亮。
註04-02
【二】魏略載帝露布天下幷班告益州曰「劉備背恩、自竄巴蜀。諸葛亮棄父母之國、阿殘賊之黨、神人被毒、惡積身滅。亮外慕立孤之名、而內貪專擅之實。劉升之兄弟守空城而己。亮又侮易益土、虐用其民、是以利狼、宕渠、高定、青羌莫不瓦解、爲亮仇敵。而亮反裘負薪、裏盡毛殫、刖趾適屨、刻肌傷骨、反更稱說、自以爲能。行兵於井底、游步於牛蹄。自朕卽位、三邊無事、猶哀憐天下數遭兵革、且欲養四海之耆老、長後生之孤幼、先移風於禮樂、次講武於農隙、置亮畫外、未以爲虞。而亮懷李熊愚勇之(智)[志]、不思荊邯度德之戒、驅略吏民、盜利祁山。王師方振、膽破氣奪、馬謖、高祥、望旗奔敗。虎臣逐北、蹈尸涉血、亮也小子、震驚朕師。猛銳踊躍、咸思長驅。朕惟率土莫非王臣、師之所處、荊棘生焉、不欲使千室之邑忠信貞良、與夫淫昏之黨、共受塗炭。故先開示、以昭國誠、勉思變化、無滯亂邦。巴蜀將吏士民諸爲亮所劫迫、公卿已下皆聽束手。」
註04-03
【三】魏略曰。是時譌言、云帝已崩、從駕羣臣迎立雍丘王植。京師自卞太后羣公盡懼。及帝還、皆私察顏色。卞太后悲喜、欲推始言者、帝曰「天下皆言、將何所推?」
註04-04
【四】魏略曰。先是、使將軍郝昭築陳倉城。會亮至、圍昭、不能拔。昭字伯道、太原人、爲人雄壯、少入軍爲部曲督、數有戰功、爲雜號將軍、遂鎭守河西十餘年、民夷畏服。亮圍陳倉、使昭鄉人靳詳於城外遙說之、昭於樓上應詳曰「魏家科法、卿所練也。我之爲人、卿所知也。我受國恩多而門戶重、卿無可言者、但有必死耳。卿還謝諸葛、便可攻也。」詳以昭語告亮、亮又使詳重說昭、言人兵不敵、無爲空自破滅。昭謂詳曰「前言已定矣。我識卿耳、箭不識也。」詳乃去。亮自以有衆數萬、而昭兵纔千餘人、又度東救未能便到、乃進兵攻昭、起雲梯衝車以臨城。昭於是以火箭逆射其雲梯、梯然、梯上人皆燒死。昭又以繩連石磨壓其衝車、衝車折。亮乃更爲井闌百尺以射城中、以土丸填塹、欲直攀城、昭又於內築重牆。亮又爲地突、欲踊出於城裏、昭又於城內穿地橫截之。晝夜相攻拒二十餘日、亮無計、救至、引退。詔嘉昭善守、賜爵列侯。及還、帝引見慰勞之、顧謂中書令孫資曰「卿鄉里乃有爾曹快人、爲將灼如此、朕復何憂乎?」仍欲大用之。會病亡、遺令戒其子凱曰「吾爲將、知將不可爲也。吾數發塚、取其木以爲攻戰具、又知厚葬無益於死者也。汝必斂以時服。且人生有處所耳、死復何在耶?今去本墓遠、東西南北、在汝而已。」
註05-01
【一】臣松之按。黃初四年、有司奏立二廟、太皇帝大長秋與文帝之高祖共一廟、特立武帝廟、百世不毀。今此無高祖神主、蓋以親盡毀也。此則魏初唯立親廟、祀四室而已。至景初元年、始定七廟之制。
孫盛曰。事亡猶存、祭如神在、迎遷神主、正斯宜矣。
註06-01
【一】魏書曰。行過繁昌、使執金吾臧霸行太尉事、以特牛祠受禪壇。
臣松之按。漢紀章帝元和三年、詔高邑縣祠卽位壇、五成陌、比臘祠門戶。此雖前代已行故事、然爲壇以祀天、而壇非神也、今無事於上帝、而致祀於虛壇、求之義典、未詳所據。
註07-01
【一】魏書曰。初、亮出、議者以爲亮軍無輜重、糧必不繼、不擊自破、無爲勞兵。或欲自芟上邽左右生麥以奪賊食、帝皆不從。前後遣兵增宣王軍、又敕使護麥。宣王與亮相持、賴得此麥以爲軍糧。
註08-01
【一】魏書載詔曰「昔先王之禮、於功臣存則顯其爵祿、沒則祭於大蒸、故漢氏功臣、祀於廟庭。大魏元功之臣功勳優著、終始休明者、其皆依禮祀之。」於是以惇等配饗。
註09-01
【一】魏氏春秋曰。朗字元明、新興人。獻帝傳曰。朗父名宜祿、爲呂布使詣袁術、術妻以漢宗室女。其前妻杜氏留下邳。布之被圍、關羽屢請於太祖、求以杜氏爲妻、太祖疑其有色、及城陷、太祖見之、乃自納之。宜祿歸降、以爲銍長。及劉備走小沛、張飛隨之、過謂宜祿曰「人取汝妻、而爲之長、乃蚩蚩若是邪!隨我去乎?」宜祿從之數里、悔欲還、飛殺之。朗隨母氏畜于公宮、太祖甚愛之、每坐席、謂賓客曰「世有人愛假子如孤者乎?」
魏略曰。朗游遨諸侯間、歷武、文之世而無尤也。及明帝卽位、授以內官、爲驍騎將軍、給事中、每車駕出入、朗常隨從。時明帝喜發舉、數有以輕微而致大辟者、朗終不能有所諫止、又未嘗進一善人、帝亦以是親愛。每顧問之、多呼其小字阿穌、數加賞賜、爲起大第於京城中。四方雖知朗無能爲益、猶以附近至尊、多賂遺之、富均公侯。
世語曰。朗子秀、勁厲能直言、爲晉武帝博士。
魏略以朗與孔桂俱在佞倖篇。桂字叔林、天水人也。建安初、數爲將軍楊秋使詣太祖、太祖表拜騎都尉。桂性便辟、曉博弈、蹹鞠、故太祖愛之、每在左右、出入隨從。桂察太祖意、喜樂之時、因言次曲有所陳、事多見從、數得賞賜、人多餽遺、桂由此侯服玉食。太祖既愛桂、五官將及諸侯亦皆親之。其後桂見太祖久不立太子、而有意於臨菑侯、因更親附臨菑侯而簡於五官將、將甚銜之。及太祖薨、文帝卽王位、未及致其罪。黃初元年、隨例轉拜駙馬都尉。而桂私受西域貨賂、許爲人事。事發、有詔收問、遂殺之。魚豢曰。爲上者不虛授、處下者不虛受、然後外無伐檀之歎、內無尸素之刺、雍熙之美著、太平之律顯矣。而佞倖之徒、但姑息人主、至乃無德而榮、無功而祿、如是焉得不使中正日朘、傾邪滋多乎!以武皇帝之慎賞、明皇帝之持法、而猶有若此等人、而況下斯者乎?
註10-01
【一】世語曰。幷州刺史畢軌送漢故度遼將軍范明友鮮卑奴、年三百五十歲、言語飲食如常人。奴云「霍顯、光後小妻。明友妻、光前妻女。」
博物志曰。時京邑有一人、失其姓名、食啖兼十許人、遂肥不能動。其父曾作遠方長吏、官徙送彼縣、令故義傳供食之。一二年中、一鄉中輒爲之儉。
傅子曰。時太原發冢破棺、棺中有一生婦人、將出與語、生人也。送之京師、問其本事、不知也。視其冢上樹木可三十歲、不知此婦人三十歲常生於地中邪?將一朝欻生、偶與發冢者會也?
註11-01
【一】獻帝傳曰。帝變服、率羣臣哭之、使使持節行司徒太常和洽弔祭、又使持節行大司空大司農崔林監護喪事。詔曰「蓋五帝之事尚矣、仲尼盛稱堯、舜巍巍蕩蕩之功者、以爲禪代乃大聖之懿事也。山陽公深識天祿永終之運、禪位文皇帝以順天命。先帝命公行漢正朔、郊天祀祖以天子之禮、言事不稱臣、此舜事堯之義也。昔放勛殂落、四海如喪考妣、遏密八音、明喪葬之禮同於王者也。今有司奏喪禮比諸侯王、此豈古之遺制而先帝之至意哉?今諡公漢孝獻皇帝。」使太尉具以一太牢告祠文帝廟、曰「叡聞夫禮也者、反本脩古、不忘厥初、是以先代之君、尊尊親親、咸有尚焉。今山陽公寢疾棄國、有司建言喪紀之禮視諸侯王。叡惟山陽公昔知天命永終於己、深觀曆數允在聖躬、傳祚禪位、尊我民主、斯乃陶唐懿德之事也。黃初受終、命公于國行漢正朔、郊天祀祖禮樂制度率乃漢舊、斯亦舜、禹明堂之義也。上考遂初、皇極攸建、允熙克讓、莫朗于茲。蓋子以繼志嗣訓爲孝、臣以配命欽述爲忠、故詩稱『匪棘其猶、聿追來孝』、書曰『前人受命、茲不忘大功』。叡敢不奉承徽典、以昭皇考之神靈。今追諡山陽公曰孝獻皇帝、冊贈璽紱。命司徒、司空持節弔祭護喪、光祿、大鴻臚爲副、將作大匠、復土將軍營成陵墓、及置百官羣吏、車旗服章喪葬禮儀、一如漢氏故事。喪葬所供羣官之費、皆仰大司農。立其後嗣爲山陽公、以通三統、永爲魏賓。」於是贈冊曰「嗚呼、昔皇天降戾于漢、俾逆臣董卓、播厥凶虐、焚滅京都、劫遷大駕。于時六合雲擾、姦雄熛起。帝自西京、徂唯求定、臻茲洛邑。疇咨聖賢、聿改乘轅、又遷許昌、武皇帝是依。歲在玄枵、皇師肇征、迄于鶉尾、十有八載、羣寇殲殄、九域咸乂。惟帝念功、祚茲魏國、大啓土宇。爰及文皇帝、齊聖廣淵、仁聲旁流、柔遠能邇、殊俗向義、乾精承祚、坤靈吐曜、稽極玉衡、允膺曆數、度于軌儀、克厭帝心。乃仰欽七政、俯察五典、弗采四嶽之謀、不俟師錫之舉、幽贊神明、承天禪位。祚(建)[逮]朕躬、統承洪業。蓋聞昔帝堯、元愷既舉、凶族未流、登舜百揆、然後百揆時序、內平外成、授位明堂、退終天祿、故能冠德百王、表功嵩嶽。自往迄今、彌歷七代、歲暨三千、而大運來復、庸命厎績、纂我民主、作建皇極。念重光、紹咸池、繼韶夏、超羣后之遐蹤、邈商、周之慚德、可謂高朗令終、昭明洪烈之懿盛者矣。非夫漢、魏與天地合德、與四時合信、動和民神、格于上下、其孰能至於此乎?朕惟孝獻享年不永、欽若顧命、考之典謨、恭述皇考先靈遺意、闡崇弘諡、奉成聖美、以章希世同符之隆、以傳億載不朽之榮。魂而有靈、嘉茲弘休。嗚呼哀哉!」八月壬申、葬于山陽國、陵曰禪陵、置園邑。葬之日、帝制錫衰弁絰、哭之慟。適孫桂氏鄉侯康、嗣立爲山陽公。
註12-01
【一】魏氏春秋曰。亮既屢遣使交書、又致巾幗婦人之飾、以怒宣王。宣王將出戰、辛毗杖節奉詔、勒宣王及軍吏已下、乃止。宣王見亮使、唯問其寢食及其事之煩簡、不問戎事。使對曰「諸葛公夙興夜寐、罰二十已上、皆親覽焉。所啖食不過數升。」宣王曰「亮體斃矣、其能久乎?」
註13-01
【一】顧愷之啓蒙注曰。魏時人有開周王冢者、得殉葬女子、經數日而有氣、數月而能語。年可二十。送詣京師、郭太后愛養之。十餘年、太后崩、哀思哭泣、一年餘而死。
註14-01
【一】魏略曰。是年起太極諸殿、築總章觀、高十餘丈、建翔鳳於其上。又於芳林園中起陂池、楫櫂越歌。又於列殿之北、立八坊、諸才人以次序處其中、貴人夫人以上、轉南附焉、其秩石擬百官之數。帝常游宴在內、乃選女子知書可付信者六人、以爲女尚書、使典省外奏事、處當畫可、自貴人以下至尚保、及給掖庭灑掃、習伎歌者、各有千數。通引穀水過九龍殿前、爲玉井綺欄、蟾蜍含受、神龍吐出。使博士馬均作司南車、水轉百戲。歲首建巨獸、魚龍曼延、弄馬倒騎、備如漢西京之制、築閶闔諸門闕外罘罳。太子舍人張茂以吳、蜀數動、諸將出征、而帝盛興宮室、留意於玩飾、賜與無度、帑藏空竭。又錄奪士女前已嫁爲吏民妻者、還以配士、既聽以生口自贖、又簡選其有姿色者內之掖庭、乃上書諫曰「臣伏見詔書、諸士女嫁非士者、一切錄奪、以配戰士、斯誠權時之宜、然非大化之善者也。臣請論之。陛下、天之子也、百姓吏民、亦陛下之子也。禮、賜君子小人不同日、所以殊貴賤也。吏屬君子、士爲小人、今奪彼以與此、亦無以異於奪兄之妻妻弟也、於父母之恩偏矣。又詔書聽得以生口年紀、顏色與妻相當者自代、故富者則傾家盡產、貧者舉假貸貰、貴買生口以贖其妻。縣官以配士爲名而實內之掖庭、其醜惡者乃出與士。得婦者未必有懽心、而失妻者必有憂色、或窮或愁、皆不得志。夫君有天下而不得萬姓之懽心者、尠不危殆。且軍師在外數千萬人、一日之費非徒千金、舉天下之賦以奉此役、猶將不給、況復有宮庭非員無錄之女、椒房母后之家、賞賜橫興、內外交引、其費半軍。昔漢武帝好神仙、信方士、掘地爲海、封土爲山、賴是時天下爲一、莫敢與爭者耳。自衰亂以來、四五十載、馬不捨鞍、士不釋甲、每一交戰、血流丹野、創痍號痛之聲、于今未已。猶彊寇在疆、圖危魏室。陛下不兢兢業業、念崇節約、思所以安天下者、而乃奢靡是務、中尚方純作玩弄之物、炫燿後園、建承露之盤、斯誠快耳目之觀、然亦足以騁寇讐之心矣。惜乎、舍堯舜之節儉、而爲漢武之侈事、臣竊爲陛下不取也。願陛下沛然下詔、萬幾之事有無益而有損者悉除去之、以所除無益之費、厚賜將士父母妻子之饑寒者、問民所疾而除其所惡、實倉廩、繕甲兵、恪恭以臨天下。如是、吳賊面縛、蜀虜輿櫬、不待誅而自服、太平之路可計日而待也。陛下可無勞神思於海表、軍師高枕、戰士備員。今羣公皆結舌、而臣所以不敢不獻瞽言者、臣昔上要言、散騎奏臣書、以聽諫篇爲善、詔曰。『是也』、擢臣爲太子舍人。且臣作書譏爲人臣不能諫諍、今有可諫之事而臣不諫、此爲作書虛妄而不能言也。臣年五十、常恐至死無以報國、是以投軀沒命、冒昧以聞、惟陛下裁察。」書通、上顧左右曰「張茂恃鄉里故也。」以事付散騎而已。茂字彥林、沛人。
註15-01
【一】魏氏春秋曰。是歲張掖郡刪丹縣金山玄川溢涌、寶石負圖、狀象靈龜、廣一丈六尺、長一丈七尺一寸、圍五丈八寸、立于川西。有石馬七、其一仙人騎之、其一羈絆、其五有形而不善成。有玉匣關蓋於前、上有玉字、玉玦二、璜一。麒麟在東、鳳鳥在南、白虎在西、犧牛在北、馬自中布列四面、色皆蒼白。其南有五字、曰「上上三天王」。又曰「述大金、大討曹、金但取之、金立中、大金馬一匹在中、大(告)[吉]開壽、此馬甲寅述水」。凡「中」字六、「金」字十。又有若八卦及列宿孛彗之象焉。
世語曰。又有一雞象。
搜神記曰。初、漢元、成之世、先識之士有言曰、魏年有和、當有開石於西三千餘里、繫五馬、文曰「大討曹」。及魏之初興也、張掖之柳谷、有開石焉、始見於建安、形成於黃初、文備於太和、周圍七尋、中高一仞、蒼質素章、龍馬、麟鹿、鳳皇、仙人之象、粲然咸著、此一事者、魏、晉代興之符也。至晉泰始三年、張掖太守焦勝上言、以留郡本國圖校今石文、文字多少不同、謹具圖上。按其文有五馬象、其一有人平上幘、執戟而乘之、其一有若馬形而不成、其字有「金」、有「中」、有「大司馬」、有「王」、有「大吉」、有「正」、有「開壽」、其一成行、曰「金當取之」。
漢晉春秋曰。氐池縣大柳谷口夜激波涌溢、其聲如雷、曉而有蒼石立水中、長一丈六尺、高八尺、白石畫之、爲十三馬、一牛、一鳥、八卦玉玦之象、皆隆起、其文曰「大討曹、適水中、甲寅」。帝惡其「討」也、使鑿去爲「計」、以蒼石窒之、宿昔而白石滿焉。至晉初、其文愈明、馬象皆煥徹如玉焉。
註16-a
茌音仕狸反。
註16-01
【一】魏書曰。初、文皇帝卽位、以受禪于漢、因循漢正朔弗改。帝在東宮著論、以爲五帝三王雖同氣共祖、禮不相襲、正朔自宜改變、以明受命之運。及卽位、優游者久之、史官復著言宜改、乃詔三公、特進、九卿、中郎將、大夫、博士、議郎、千石、六百石博議、議者或不同。帝據古典、甲子詔曰「夫太極運三辰五星於上、元氣轉三統五行於下、登降周旋、終則又始。故仲尼作春秋、於三微之月、每月稱王、以明三正迭相爲首。今推三統之次、魏得地統、當以建丑之月爲正月。考之羣藝、厥義章矣。其改青龍五年三月爲景初元年四月。」
註16-02
【二】臣松之按。魏爲土行、故服色尚黃。行殷之時、以建丑爲正、故犧牲旂旗一用殷禮。禮記云「夏后氏尚黑、故戎事乘驪、牲用玄。殷人尚白、戎事乘翰、牲用白。周人尚赤、戎事乘騵、牲用騂。」鄭玄云「夏后氏以建寅爲正、物生色黑。殷以建丑爲正、物牙色白。周以建子爲正、物萌色赤。翰、白色馬也、易曰『白馬翰如』。」周禮巾車職「建大赤以朝」、大白以卽戎、此則周以正色之旗以朝、先代之旗卽戎。今魏用殷禮、變周之制、故建大白以朝、大赤卽戎。
註17-01
【一】孫盛曰。夫諡以表行、廟以存容、皆於既沒然後著焉、所以原始要終、以示百世也。未有當年而逆制祖宗、未終而豫自尊顯。昔華樂以厚斂致譏、周人以豫凶違禮、魏之羣司、於是乎失正。
註18-01
【一】魏書載詔曰「蓋帝王受命、莫不恭承天地以章神明、尊祀世統以昭功德、故先代之典既著、則禘郊祖宗之制備也。昔漢氏之初、承秦滅學之後、采摭殘缺、以備郊祀、自甘泉后土、雍宮五畤、神祇兆位、多不見經、是以制度無常、一彼一此、四百餘年、廢無禘祀。古代之所更立者、遂有闕焉。曹氏系世、出自有虞氏、今祀圜丘、以始祖帝舜配、號圜丘曰皇皇帝天。方丘所祭曰皇皇后地、以舜妃伊氏配。天郊所祭曰皇天之神、以太祖武皇帝配。地郊所祭曰皇地之祇、以武宣后配。宗祀皇考高祖文皇帝於明堂、以配上帝。」至晉泰始二年、幷圜丘、方丘二至之祀於南北郊。
註18-a
邔音其己反。
註18-02
【二】魏略曰。是歲、徙長安諸鐘𥵂、駱駝、銅人、承露盤。盤折、銅人重不可致、留于霸城。大發銅鑄作銅人二、號曰翁仲、列坐于司馬門外。又鑄黃龍、鳳皇各一、龍高四丈、鳳高三丈餘、置內殿前。起土山于芳林園西北陬、使公卿羣僚皆負土成山、樹松竹雜木善草於其上、捕山禽雜獸置其中。
漢晉春秋曰。帝徙盤、盤折、聲聞數十里、金狄或泣、因留霸城。
魏略載司徒軍議掾河東董尋上書諫曰「臣聞古之直士、盡言于國、不避死亡。故周昌比高祖於桀、紂、劉輔譬趙后於人婢。天生忠直、雖白刃沸湯、往而不顧者、誠爲時主愛惜天下也。建安以來、野戰死亡、或門殫戶盡、雖有存者、遺孤老弱。若今宮室狹小、當廣大之、猶宜隨時、不妨農務、況乃作無益之物、黃龍、鳳皇、九龍、承露盤、土山、淵池、此皆聖明之所不興也、其功參倍于殿舍。三公九卿侍中尚書、天下至德、皆知非道而不敢言者、以陛下春秋方剛、心畏雷霆。今陛下既尊羣臣、顯以冠冕、被以文繡、載以華輿、所以異于小人。而使穿方舉土、面目垢黑、沾體塗足、衣冠了鳥、毀國之光以崇無益、甚非謂也。孔子曰。『君使臣以禮、臣事君以忠。』無忠無禮、國何以立!故有君不君、臣不臣、上下不通、心懷鬱結、使陰陽不和、災害屢降、凶惡之徒、因間而起、誰當爲陛下盡言事者乎?又誰當干萬乘以死爲戲乎?臣知言出必死、而臣自比於牛之一毛、生既無益、死亦何損?秉筆流涕、心與世辭。臣有八子、臣死之後、累陛下矣!」將奏、沐浴。既通、帝曰「董尋不畏死邪!」主者奏收尋、有詔勿問。後爲貝丘令、清省得民心。
註19-01
【一】干竇晉紀曰。帝問宣王「度公孫淵將何計以待君?」宣王對曰「淵棄城預走、上計也。據遼水拒大軍、其次也。坐守襄平、此爲成禽耳。」帝曰「然則三者何出?」對曰「唯明智審量彼我、乃預有所割棄、此既非淵所及、又謂今往縣遠、不能持久、必先拒遼水、後守也。」帝曰「住還幾日?」對曰「往百日、攻百日。還百日、以六十日爲休息、如此、一年足矣。」
魏名臣奏載散騎常侍何曾表曰「臣聞先王制法、必於全慎、故建官授任、則置假輔、陳師命將、則立監貳、宣命遣使、則設介副、臨敵交刃、則參御右、蓋以盡謀思之功、防安危之變也。是以在險當難、則權足相濟、隕缺不預、則才足相代、其爲固防、至深至遠。及至漢氏、亦循舊章。韓信伐趙、張耳爲貳。馬援討越、劉隆副軍。前世之迹、著在篇志。今懿奉辭誅罪、步騎數萬、道路迴阻、四千餘里、雖假天威、有征無戰、寇或潛遁、消散日月、命無常期、人非金石、遠慮詳備、誠宜有副。今北邊諸將及懿所督、皆爲僚屬、名位不殊、素無定分、卒有變急、不相鎭攝。存不忘亡、聖達所戒、宜選大臣名將威重宿著者、盛其禮秩、遣詣懿軍、進同謀略、退爲副佐。雖有萬一不虞之災、軍主有儲、則無患矣。」毌丘儉志記云、時以儉爲宣王副也。
註20-01
【一】魏書載戊子詔曰「昔漢高祖創業、光武中興、謀除殘暴、功昭四海、而墳陵崩頹、童兒牧豎踐蹈其上、非大魏尊崇所承代之意也。其表高祖、光武陵四面百步、不得使民耕牧樵採。」
註21-01
【一】漢晉春秋曰。史官言於帝曰「此周之分野也、洛邑惡之。」於是大脩禳禱之術以厭焉。
魏書曰。九月、蜀陰平太守廖惇反、攻守善羌侯宕蕈營。雍州刺史郭淮遣廣魏太守王贇、南安太守游奕將兵討惇。淮上書「贇、奕等分兵夾山東西、圍落賊表、破在旦夕。」帝曰「兵勢惡離。」促詔淮敕奕諸別營非要處者、還令據便地。詔敕未到、奕軍爲惇所破。贇爲流矢所中死。
註22-01
【一】漢晉春秋曰。帝以燕王宇爲大將軍、使與領軍將軍夏侯獻、武衞將軍曹爽、屯騎校尉曹肇、驍騎將軍秦朗等對輔政。中書監劉放、令孫資久專權寵、爲朗等素所不善、懼有後害、陰圖間之、而宇常在帝側、故未得有言。甲申、帝氣微、宇下殿呼曹肇有所議、未還、而帝少閒、惟曹爽獨在。放知之、呼資與謀。資曰「不可動也。」放曰「俱入鼎鑊、何不可之有?」乃突前見帝、垂泣曰「陛下氣微、若有不諱、將以天下付誰?」帝曰「卿不聞用燕王耶?」放曰「陛下忘先帝詔敕、藩王不得輔政。且陛下方病、而曹肇、秦朗等便與才人侍疾者言戲。燕王擁兵南面、不聽臣等入、此卽豎刁、趙高也。今皇太子幼弱、未能統政、外有彊暴之寇、內有勞怨之民、陛下不遠慮存亡、而近係恩舊。委祖宗之業、付二三凡士、寢疾數日、外內壅隔、社稷危殆、而己不知、此臣等所以痛心也。」帝得放言、大怒曰「誰可任者?」放、資乃舉爽代宇、又白「宜詔司馬宣王使相參」、帝從之。放、資出、曹肇入、泣涕固諫、帝使肇敕停。肇出戶、放、資趨而往、復說止帝、帝又從其言。放曰「宜爲手詔。」帝曰「我困篤、不能。」放卽上牀、執帝手強作之、遂齎出、大言曰「有詔免燕王宇等官、不得停省中。」於是宇、肇、獻、朗相與泣而歸第。
註23-01
【一】魏略曰。帝既從劉放計、召司馬宣王、自力爲詔、既封、顧呼宮中常所給使者曰「辟邪來!汝持我此詔授太尉也。」辟邪馳去。先是、燕王爲帝畫計、以爲關中事重、宜便道遣宣王從河內西還、事以施行。宣王得前詔、斯須復得後手筆、疑京師有變、乃馳到、入見帝。勞問訖、乃召齊、秦二王以示宣王、別指齊王謂宣王曰「此是也、君諦視之、勿誤也!」又教齊王令前抱宣王頸。
魏氏春秋曰。時太子芳年八歲、秦王九歲、在于御側。帝執宣王手、目太子曰「死乃復可忍、朕忍死待君、君其與爽輔此。」宣王曰「陛下不見先帝屬臣以陛下乎?」
註23-02
【二】魏書曰。殯于九龍前殿。
註23-03
【三】臣松之按。魏武以建安九年八月定鄴、文帝始納甄后、明帝應以十年生、計至此年正月、整三十四年耳。時改正朔、以故年十二月爲今年正月、可彊名三十五年、不得三十六也。
註23-04
【四】魏書曰。帝容止可觀、望之儼然。自在東宮、不交朝臣、不問政事、唯潛思書籍而已。卽位之後、褒禮大臣、料簡功能、真偽不得相貿、務絕浮華譖毀之端、行師動衆、論決大事、謀臣將相、咸服帝之大略。性特彊識、雖左右小臣官簿性行、名跡所履、及其父兄子弟、一經耳目、終不遺忘。含垢藏疾、容受直言、聽受吏民士庶上書、一月之中至數十百封、雖文辭鄙陋、猶覽省究竟、意無厭倦。
孫監曰。聞之長老、魏明帝天姿秀出、立髮垂地、口吃少言、而沉毅好斷。初、諸公受遺輔導、帝皆以方任處之、政自己出。而優禮大臣、開容善直、雖犯顏極諫、無所摧戮、其君人之量如此之偉也。然不思建德垂風、不固維城之基、至使大權偏據、社稷無衞、悲夫!